我寄相思雪满头

我醒来后，哭湿两个枕头。

沈星野大概被我吓着了，平日里欺负我都不见我掉泪，却为陈远舟再三伤情。

“姓陈的有什么好，把你当狗似的骗。”沈星野低骂道。

沈星野没哄过女人，先前送我东西还是跟情场老手学的几手，平日里以欺我压我为乐。

“得了，你不哭，我今晚不上你。”

他语气婉转几分，像是吃了很大的亏。

我不吭声，依然抽泣。

他摸摸我手上的暖炉，给我添火，把糕点递我嘴边，“来，吃点东西消消火。”

我一动不动。

他脾气上来了，“吃呀。”

我低声道：“我想吃街头的切糕，要热的。”

沈星野冲我瞪眼：“你让我给你跑腿？”

我又要落泪，被沈星野一股脑塞了纸巾：“老子现在给你买，待会要是见你脸上半滴泪，明早你别想下床。”

半个时辰后。

我从窗外看见一个会走动的雪人，身影像极了沈星野。

他风尘仆仆赶来，带回的切糕有点变形，却温热着。

我帮他脱掉湿掉的外套，问道：“怎么淋了雪？”

“大雪天谁出来卖这个？南街才有。”

南街足有四五里路，地面泥泞，只能步行去，怪不得落得满身雪。

我把暖炉递给他，“那你先暖暖身子，我帮你放热水，别冻着了。”

他注意到我的神色，死乞白赖抓住我的手，“朝花，你担心我？”

“……我是怕你染上风寒，再传染给我。”

我一句带过，留给他不可捉摸的背影。

如果不论他强上我这件事，他待我是极好的。

鸨母悄悄问我，沈老大一表人才，权势滔天，又宠女人，为何没能让我钟情，是不是那方面不太强。

我想，可能是因为太强。

陈远舟升官后，却没来找我，我也不必呆在舞厅傻傻等他，伤心过后，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

我要和鸨母谈谈赎身的事。

首饰，攒下的银票，以及几件昂贵的洋装，都是沈星野送我的，这些价值不菲，应该足够我赎身。

“不行啊，朝花，你的身价太贵了，这些根本不够。”

鸨母看了眼我的家当，扣着脸上的黑痣，毫不留情地拒绝。

我哑然。

这些东西，够给所有姐妹赎身，却无法给我自己赎。

“要不等你亲自和沈老大谈。”鸨母道出实话，“你的身价极高，除了他，没人赎得了。”

“难道没有其他的办法吗？”我揪着袖子，“看在这么多年的份上，你就通融下吧。”

鸨母一向小气，见我无理取闹，便让丫头拖我回去。

“等等——”

熟悉的嗓音落下，我再见到陈远舟，恍若三秋。

他身穿军装，斯文优雅中透着英气，步伐稳重地来到我的跟前。

我欲走，他抓住我的胳膊，说，朝花，我来接你了。

我看见他命手下送来一个箱子，打开一看，全是金光闪闪的黄金，足有千两。

他说：“这些钱，够替她赎身了吧。”

鸨母从未见过如此多的钱财，眼睛发亮，忙拿起一个放嘴里咬着，又贪婪道：“不够。”

陈远舟命人再送来银票，洒向空中，飘扬落下。

“够了够了，带走吧。”鸨母惊喜道，恨不得钻钱眼里。

我不知道，惊喜为何来得如此突然。

“耽搁一些事，所以来晚了。”他向我解释。

我不胜欢喜，激动不已。

他终究是信守诺言的。

陈远舟有力的手把我握着，“走，我带你离开这里。”

就在这时，大门敞开，刺眼的光亮照进来。

沈星野身披黑色貂皮，长靴上的雪泥踩出宽大而狠重的脚印，他身后的队伍整齐有序，和陈远舟站对面。

“走？”

他只吐出一个字，十分不屑。

现在的陈远舟不惧怕他，反而把我护在身后，“怎么，沈老大打算强抢民女吗？我已经给朝花赎身了。”

沈星野说，不抢。

随之话音落下的，是他曾经救过我的黑枪，扳动的声音和以前一模一样。

只不过，枪口现在对准我。

全场怔住，鸨母吓得躲到桌底下。

沈星野身姿凛然，目光犀利地对上我的视线，他曾在我耳边说过，他进入了我的身体，却进入不了我的心。

就像我现在眼睛看着他，却装不下他。

我从陈远舟的背后走出来，步步靠近对准我的枪口，没有畏惧，凉凉地看着他。

沈星野举枪的手握得更紧，眸子眯出寒意：“朝花，你敢走一步试试！”

“你要对我动手吗？”

“你跟他走的话，我就杀了你，我的女人，容不得别人染指！”

冰凉的枪口抵在我的额头上，我坦然无畏，说，那你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