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景衍抬眼看向宋吉，似乎想从宋吉眼中看穿她的情绪。
宋吉下意识避开了他的眼神，这不是一个令她舒适的情绪环境，她恨讨厌这样的交流氛围。
所以，她强行打了个哈哈：“爷，不请功就不请功，可不代表您就不用赏我了。”
“要不这样呗，您之后回了京城开了酒铺子，这分红再多给我一成呗？”
许是宋吉的插科打诨有了作用，沈景衍的神色和缓了几分。
“开口就是一成，你要这么多银子作甚？”
居然还会有人问这种问题，宋吉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点鄙视：“爷，您也忒不食人间烟火了，这不像那个用银子砸我的你。”
“银子这东西，只有嫌少，没有嫌多的。您看，它摆在家里，可以数着玩，出去逛，可以买买买，遇到不给面子的人，还能拿出去砸，不要太有用好么。”
“所以，这一成的银子，你可不能赖了我的。”
可能是从来没人在沈景衍面前，如此直白地展示过铜臭味十足的歪理邪说，沈景衍明显是有些震惊的。
“你这想法，倒是独特。”
怎么就不正面回应呢？光在这绕圈圈有什么意思？银子到底给不给，倒是给个准话啊。
宋吉没说话，但是眼神中充斥着对沈景衍的谴责。
沈景衍被她的眼神逗乐了：“你放心吧，银子少不了你的。”
“没什么旁的事了，不是说你这一个半月累着了么，回去把你手边的工作交接交接，回去休息吧。”
这意思就是正式给她放假了呗。宋吉双手一拍，热烈鼓掌后给沈景衍点了个赞：“爷，真心的感谢您，那我这可就走了。”
沈景衍哭笑不得：“走吧走吧。”
等宋吉转身出了营帐，沈景衍的脸色又变成了一坛深水。
奏章之下，其实还摆着一张刚被送过来的纸条。
三皇子派人找到了‘祥瑞’，秘密养在京城附近的庄子里，准备等到边关捷报传至京师之日，进献给父皇。
这祥瑞三皇子派人手找得隐秘，等到他留在京城的人察觉时，收尾都已经收得挺干净了。
因此，对于这祥瑞到底是何物，又放置在哪一处，对他的人而言依旧是全然的未知。
祥瑞，又是祥瑞。
他这个好哥哥，就连一点自己的主意都没有么？只能跟在他的母后身后捡东西吃？
还是说，这件事根本就是中宫那位的主意？
不知道他的好哥哥，只是单纯地眼热他这次若是德胜回朝会受到的嘉奖，因此寻了个由头想要分一杯羹呢？
或是心肠更黑几分，想在这祥瑞上做些手脚，让他再吃个大亏？
不管是哪一种，他沈景衍也不是什么会任人挫圆捏扁的角色，不会让他如此如意的。
兄长，若是你执意如此，那么咱么兄弟，便提前过过招好了。
天色渐晚，中军帐中也点起了油灯。
沈景衍心下已经有了决断，从容地折好桌上的纸条，轻轻地将它掷在了油灯之中。
纸条很快浸染了油灯中的油，燃得更旺了，灯罩上方飘过一缕浓重的黑烟，随后归于平静。
他安排的，在前线时刻盯着敌军动向的人在门外询问，沈景衍唤了他进来。
“如何？”
“回主子，除了当时就被烧死，以及抬下去的那些，当中许多初时看着没什么大碍的，回去一刻钟左右以后也都晕了过去。”
“姚五本想摸去他们的伤兵营看个详细，只是还未行至能见着伤兵营的地方，就闻到了一股好大的血肉焦糊的味道。”
“您知道的，姚五便是因为五感灵敏异于常人才得了您的看重，这种味道他有些受不住，回来以后还在吐呢。”
沈景衍表示谅解：“特殊情况，这不怪他。”
“当然，姚五并不是什么消息都没有探听到，对面伤兵营已经容不下那么多人了，大夫们也对这种烧伤没有太好的办法。”
“听说是因为送过去的时间太晚，皮肉都已经烂完了，若不是现在天气冷，可能很多都等不到送去伤兵营，就得拖出去埋了。”
“按照姚五的估计，此战，对方兵力三去其二，莫名着火，让蛮子那边有了想法。”
“哦？”沈景衍思考片刻，问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蛮子那边的有个什么审判仪式，是把人往火力扔？无罪可生，有罪则死？”
手下点了点头：“蛮子那边觉得，是因为和叛军这种异端联合，触怒了他们的神，导致他们的神借我们的手来降下天罚。”
“所以，应该过不了几日，蛮子就会主动撤离。”
“叛军的兵力原本就少，蛮子一旦撤兵，清算他们是很容易的事。”
“属下认为，若是我们操作得当，蛮子会主动将叛军头领交由我们处理。”
沈景衍轻轻敲击着桌案，并未马上做出决断。
“让蛮子主动交出叛军首领一事，你有几分把握？”
手下镇重地行了个礼：“主上，事有变数，不敢说一定担保十成，但您若能让属下全力施为，属下能有九成把握。”
“九成么？”沈景衍沉吟片刻，下了决心。
“好，此事便交由你全权处理，只一条，两日内，我要看到结果。”
“是，属下定不负您所托。”
中军帐内又只剩下了沈景衍一人，顺着特意掀开的账定往外望，能看到天上已经接近圆满的月亮。
今日是十三还是十四了？沈景衍有些恍惚。
这场仗，打得太快了，他原以为至少要在这边关和敌军互相啃咬个小半年，没想到，来此不过两月，真正正式的全面交锋少之又少，便已经进入收尾阶段，随时可以班师回朝了。
这边关之地苦寒，能早一日让将士们回去，便早一日回去。
宋吉，还真是他的福将，也不止她爹娘是怎么想的，替她取了这么个小福星一样的名字。
希望这个福将，能在回京之后，继续带给他好运吧。
毕竟，回京之后，可还有一场更硬的硬仗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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