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妆

月华如水，夜风微凉，许兰因酒意上涌，靠着林芝的肩膀慢慢入睡，林芝和她说着话，见她半日没回应，侧头一看她已经闭上了眼睛，眼睫上缀着细碎星光。

皇帝等许兰因睡着了才敢进来，抱着许兰因入内室，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林芝，缓缓道：“你说的不错，她愚笨，你需常给她解惑。”

林芝恍惚，皇帝虽说许兰因愚笨，可她怎么觉着不像是责骂呢？

御驾久未降临清音阁，这一过来清音阁的宫人都紧张起来，林芝忙着各处安排，一通安排下来发现水生不见了。

“织锦，你有没有瞧见水生？”

织锦道：“院里的木架子有些松了，白日里他去尚工局借了家伙来修理，吃过晚饭后他拿着家伙去还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林芝微微抿嘴，这个水生，平日里就不爱说话阴恻恻的，入夜了还要出去，她今晚便要盯一盯，瞧他何时回来。

她和织锦一起在院子里坐着，等到半夜也没见水生回来，里头叫水了，她们连忙去安排，待伺候主子睡下，林芝不放心去水生屋里看看。

夜色朦胧里她推开了水生的房门，扑面而来一股阴湿霉气，她跟着许兰因锦衣玉食，这些不得宠的底层奴才生活环境可比她差多了。

林芝摸索着去点灯，屋里终于亮起来了，她一眼就看到了床上的鼓包，水生正老实躺在床上，瞧着她的眼神有些惊慌。

林芝很是尴尬，讪笑一下：“你何时回来的？”

水生躺着不动，低声道：“回来挺久了，去尚工局还了东西，回来见没什么差事便睡下了，姑娘深夜到访，有何事？”

林芝干笑道：“以为你还没回来，过来看看，回来就好，睡吧。”

水生闷声应了一下，目送林芝出门，林芝转了身子想去吹灯，却突然杀了个回马枪将水生的被子一把掀起，她倒要看看水生被子里藏了什么东西见不得人，以至于和她说话都一直躺着不动。

被子带起一阵惊风，水生身上一凉，震惊看向林芝，林芝已然呆住了，盯着水生不着寸缕的上身目不转睛。

这瓷白的肌肤，这结实的胸肌腹肌，这劲瘦的小腰，这流畅的手臂线条……

阴暗狭小的房间里两人的呼吸都微微急促起来，水生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姑娘可看够了？”

林芝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连忙将被子给他盖上，连连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我方才看到一个小虫子爬进你被子里了，想给你捉了呢！”

水生道：“多谢姑娘关心，我住惯了这样的地方，虫子算什么，还有老鼠呢，姑娘还是快些离去吧，可别被什么小东西钻到了鞋子里顺着裤腿往上爬……”

林芝顿觉身上汗毛直立，搓搓胳膊脚趾抠地，“那你快睡吧，我这就走，不扰你了。”

说罢给他吹了灯，麻利滚了出去，给他带上门，才敢深吸一口夜风平静心情。

这一夜林芝做了个离奇的梦，她竟然梦到皇帝把她赐给了水生做对食，她哭哭啼啼不愿意，却迫于强权不得不接受，大婚之夜水生欲压着她行不轨之事，她心说水生没有工具，也就做些花架子罢了，没想到最后水生竟然掏出了一把枪……

后头的梦记不清了，大概是缺少实战经验，做梦也只能戛然而止，但她翌日看到水生时确实浑身不自在，一会儿想到他那精瘦均匀的身材，一会儿又想到那个离奇的梦，她难道是馋男人了？可水生是个太监啊，她再馋也不能饥不择食吧。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她的目光忍不住随着水生游走，她发现沉默寡言的水生承包了院里所有的重活，上房修屋顶修房梁，挑水搬东西都是他，吃饭领赏时却总是排在最后。

干那么多重活，难怪有肌肉呢，看着瘦瘦的，没想到脱了衣裳那么有料，可惜了，那么好的一副身子竟是个太监。

皇帝又重新宠幸许兰因了，天热起来他不想动，便夜夜接许兰因去乾元殿侍寝，林芝提醒许兰因，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爬的太快了，容易成为众矢之的，要适当收敛锋芒。

许兰因却道：“可我喜欢陛下，难道因为怕别人害我，便要让我把陛下往外推么？我宁愿死在她们的嫉妒里，死在陛下最爱我的时候，也不想在宫里孤独终老。”

林芝目露震惊，她何时对皇帝用情这样深了？她以前不是最怕别人找她麻烦，巴不得皇帝不要来看她么？

林芝觉得她有必要做做许兰因的思想工作了，但她怕隔墙有耳，话也不敢说太直白，只附和着她道：“好好好，你爱陛下，那陛下爱不爱你？”

许兰因面呈娇羞蜜意：“爱不爱，你看不出来么？”

林芝：……

“呐，爱不爱的，不是靠嘴上说说，是要靠行动的，你瞧你爱陛下，愿意熬夜给他绣香囊，为他种花，为他亲自下厨研究膳食，每日花两个时辰梳妆打扮讨他欢心，那陛下为你做什么了呢？”

许兰因小脸红红：“他……召我侍寝……哎呀你不懂！”

许兰因跺跺脚捂脸跑进了内室，把林芝都搞得生了几分窘意，她对他们的闺房之乐没有任何兴趣，她只想教会许兰因，男人的爱不是挂在嘴上的，要么给钱要么给权，啥都不给就靠他一张嘴花言巧语那是爱么？

林芝追进了内室和许兰因剖析利弊，“你瞧，陛下爱皇后，给了她六宫之主的无上荣光，他还爱苏贵妃，给了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待遇和无数珠宝华服，还提拔她娘家人，你呢？你有什么？”

许兰因被她说的恍惚，如大梦初醒，有些难堪道：“陛下说了，只要我好好陪着他，这些以后都会有的。”

林芝撇嘴，合着无论哪个时代的男人都喜欢画大饼，即使是九五之尊也不例外。

还不待林芝多说，许兰因已经说服自己了：“你也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进宫时日浅，陛下太过荣宠加恩怕人对我不满，他是在保护我，慢慢来嘛，等我有几年资历了，陛下再给我加恩就名正言顺了。”

林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