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黄沙起

第三章

军营里男人是最多的，呆得久了我都快成了男人。可像萧玉这样娇美的男人，我从未见过。

后来我才知道，萧玉只是他那时的化名。他叫裴玦，是当朝的东宫太子。

他说是我救了他，那半包金疮药让他撑到身边的随从找到他。

我说是他救了我。他的随从也将我一齐带回了玉华城。他身边的大夫医术极佳，为我剜了那块烂肉，解了毒，救活了我。

我在玉华城中住了三日。萧玉对我的照顾事无巨细，明明他身上也带着伤。

终于，我能下床了。却不巧又遇上一伙贼人，这些人是冲着萧玉来的。他的随从奋力保护，奈何那伙贼人实在厉害，几个随从终是不敌，倒在血泊中。

好在我的伤已无什么大碍，我带着萧玉逃出了客栈。军营和玉华城相去不远，我与他同骑一匹快马，逃去了军营。

放哨的士兵见我回来，十分惊喜，连忙上前迎我。

先前拼杀中，伤口早已崩开，血水浸透衣衫，到了军营，我紧绷的弦终于放松，从马上差点坠下，还是萧玉手快拉住了我。

军营中，军医为我和萧玉重新包扎了伤口。可他面对我时，神色似有些躲闪。

军医心思简单，是个藏不住事的人。我察觉他的异样，心下闪过一丝不安宁，试探问道：

【可是前线来消息了？】

【将军才走多久，自然不会那么快来消息。】

这话倒是真的，可他神色却像在撒谎。如此我更加不安，着急追问：

【是不是将军出事了？】

若是如常战事，前线消息确实不会这么快传来，可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定会加急送信来。

军医没有回答我，只收了药箱，欲离开我的营帐。

一定是将军出事了！我一把抓住他。

【说啊！是不是将军出事了？】

在军中，我很少这样发过脾气。军医连忙放下手中药箱，哆嗦着回我。

【阿吟姑娘莫怪，是莫领军不让我们告诉姑娘的。】

莫岩，老将军在时就跟着的，是军中的老人了，只是早年间在战场上受伤，瘸了一条腿，再不能上阵杀敌。

我顾不得才包扎好的伤口，立马去了莫领军的营帐。

听了我的来意，他让帐中的人都退下，给我斟了一杯茶。

我哪里顾得上喝什么茶，知道这是他拖延我的把戏，语气愈发着急：

【莫领军，求求你告诉我，是不是将军在战场上......】

我不敢继续说下去，希冀着莫领军告诉我不是。

【阿吟姑娘，将军他......】

莫领军温温吞吞，我更是着急。

【将军在战场上失踪了。】

不是战亡，我松了一口气，却仍喘不过气。

失踪二字如同一双大手狠狠扼住我的喉咙，却没有下死力气，让我犹能有一丝喘-息。

失神之间，听得有人闯入帐中。

莫领军一声呵斥：

【谁让你进来的！】

我转头看去，是萧玉，他来干什么？

又听得莫领军十分敬畏的一声：

【太子殿下！恕老臣眼拙！】

他说着便跪下行了大礼。

太子？怎么又来了个太子！我的脑子被将军失踪的事情搅得没有半点空隙，管他什么太子还是皇妃。我忽地转身跑出营帐，从外面士兵手中抢了一匹马便骑上往关外奔去。

将军！我要找到将军！

裴玦骑马追上了我。

他强行拦下我的马，两人都差点摔下去。

【你这样毫无目的瞎找也是枉然！】

一句枉然卸下了我所有的力气。我下了马，走进无尽的黑夜。

裴玦也下马，默默跟在我身后。秋风萧瑟，前仆后继地撞上我。我的身上只草草套了一件布衣，风很容易穿透。我却不觉得冷，只感激风沙呼啸让我还能感知这世间。

裴玦上前给我披上一件大氅，我脱下还给他。

【你是太子，身子矜贵。】

【可你是我救下的。】

我也是将军救下的。

【你这条命是我的，我不允许你轻贱自己。】

我停下脚步，盯着裴玦的面庞，一字一句回道：

【抱歉，我的命早已经不属于我自己，你的救命之恩我只有下辈子再报了。】

但是裴玦说得对，我不能轻贱自己。将军若是知道，回来肯定会斥责我了。我想着将军，不能让他回来时看到我又是一身的伤，低头检查了新包扎的伤口，又从裴玦手中拿过大氅，仔细披上。

我与裴玦一同回了军营。莫领军瞧我身上穿着太子的大氅，而他只一身单薄长衫，脸上神情复杂得很，忙让人为裴玦披上披风。

回了营帐，我立马安排人赶往关外去寻将军。我本想亲自带兵赶去关外的，被莫领军拦下：

【阿吟姑娘，将军出征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你出关，若是他回来看你不在军营，我实在不好交代。】

我终是留在了军营，并不是被莫领军拦下的，而是因为裴玦。他说若我出关，定要同我一起。可他是太子，就算我不在乎，也要顾及整个军营。太子若是在谢家军营出事，整个谢家都得跟着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