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受不厌其烦地画起了树状图。
这帮文盲虽然字看不明白，但是绘图理解能力还是比较优秀的。
“这里，就是我所在的位置，”他用笔尖点了点图例的源头道，“我是发起人，也就是第一级，下一级需要每个月需要上缴五两银子到我这里。”
他再点了点下面的一排道：“这里，就是你们的位置，你们是第二级，需要每月给上一级缴纳五两银子的俸禄。”
“你们的下线是第三级，每人每月给你们上缴五两银子。”
“你们可以得到其中的一两，余下的银子再往上一级汇拢。”
“你们的下线可以再去发展下线，也就是第四级，第五级……”
“从自身起，五级以内，你或者你的下线，每多发展一个人，你们每月就可以多拿一两的俸禄。”
“平日里，你们一年到头才能拿到百十两的俸禄，在我这里只要好好干，别的不敢说，一个月三五十两还是很轻松的。”
“所以你们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发展其他人成为下线，加入我们的直销模式当中。”
“听明白了吗？”
秦受一口气讲完了他蓄谋已久的规划，震得屋内的太监们久久无法回神。
“秦公公，奴才斗胆，我们……卖的是什么？”
一位在宫里当过十几年差的老太监沉思了一阵儿，才试探地开口道。
“呵呵，有些话可不是你能听的，你只需要记住这个模式就行了，它能让你发财；剩下的，别听、别看。”
秦受嘴上轻蔑一笑，身子缓缓从椅子上抽离出去，顺便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又用袖子抹了一下脸，再规规矩矩地挺直腰板，遥遥往东方一拜。
最后才指了指头顶，一点头，又坐回了原地。
秦受的一套表演下来，行云流水，看得出来，平时肯定没少排练。
他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但好像什么都说了。
“原来……原来是这个意思，奴才没有疑问了。”
老太监同样一拜，才回到了队伍里。
秦受顺手端起茶碗，轻抿了一口，反正话又不是他说的，这地方人多眼杂，真要是传出去保不齐有个什么事儿呢。
他可不上当，他就是坐累了腰疼，起来活动活动。
至于别有用心的人怎么理解，跟我秦受有什么关系。
“秦公公，你说那位为什么会示意我们这么做啊？”
问话的是一个年轻的小太监，他笑嘻嘻地凑到了秦受的身边，表情诚恳。
“你说的是哪位，咱家可不清楚，我啊，就知道这个买卖对你们是件好事，至于我给谁办事，还轮得到你问？”
秦受猛地摔了下茶碗，茶汤洒了一地。
“小人该死，我掌嘴，我掌嘴嘿嘿……”
小太监看得出来秦受并没有真生气，插科打诨般地轻轻摸了自己两下，又回去了。
“你们这帮奴才，遇上了机会就要珍惜，在宫里的生活不容易，为后要是富裕起来了，可得记得今天是谁带着你们走到这一步的！”
场面话一说，这件事也就算定下来了。
接下来的情况无非就两种：加入，大家从此一起同流合污；不加入，被加入者排斥。
群体的力量是庞大的，乌合之众没有选择权。
几乎所有人都选择了加入，无论是自愿还是被迫，司礼监的威名就够他们喝一壶了。
“陆炳，过来。”
等到秦受把正事办完，才招招手，把陆炳喊了过来。
这小子，差点让他栽人家尚衣监的手上。
陆炳就蹲在不远处，像是强撑起一口气，脚步虚浮，魂不守舍地慢慢荡过了。
就像是校园肥皂剧里的悲剧男主角一样。
“你小子，叫你过来还磨磨蹭蹭的，怎么，有菜户了？”
菜户一般是指太监和宫女结成的假夫妻。
这可给围观的太监们吓了一跳，这话也是我们能听的吗？
要不然我们回避下呢？
“咳咳，”一位中年太监起了眼力见，稍稍咳嗽几声，又小跑到秦受的身边道，“秦公公，堂里还有公事要做，不如我等先行告辞，早些做完也好回去多学学您的生财之道。”
秦受一点头，他才不关心谁知道与否，这种事，民不举官不究，只要不被皇上亲自撞见，除非二者有仇，不然谁举报啊。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宫里上下，说大也小，保不齐谁跟谁就不对付。
“陆炳，我问你话呢。”
“回……回大人，确有此事。”
陆炳艰难开口道，他一个残废，怎么样都行，就是千万别再把秋悦牵扯进来了。
从被抓到现在，短短几个时辰，他想了很多。
终究还是担负起了本不该由一个太监来担负的责任。
只要秋悦能活得好一些，他已经无所谓了。
“小子，别在咱家眼前弄这死出，这件事不仅咱家要替你抗下来，以后还要帮你多做掩护，许你跟秋悦比翼齐飞，你看如何？”
秦受意味深长地看向陆炳。
两世为人，秦受的经验自然不是一个小太监能比的，既然他拥有着系统傍身，又马上平步青云，身体还健全，他没有理由一直苟活于此。
大丈夫岂能郁郁久居于宦门之下。
陆炳年纪轻，有担当，又是纯爱，把这样的人收为小弟，他秦受放心。
先让他理解这个世界的残酷，再对他不讲道理的好，太监也不是石头做的。
“秦公公！您所言当真！？”
陆炳的眼眶中瞬间涌上泪光，他已经失去了命根子，秋悦就是他新的命根子！
“陆炳，”秦受收起了平日里伪装成太监而刻意的拿腔拿调，他嗓音深沉，“如果我是你，就绝对不会蠢到再问一遍！”
“二十四衙门，小人往后一概不知，只知道司礼监秦公公。”
陆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磕了九个响头，地面上晕起血花。
日渐高悬，天光大亮。
秦受今天过得也太充实了，这才一个上午，加起来比他前半辈子都要精彩。
现在他不仅钱凑够了，也算是搭上了陆贞的关系，还收服了一个小弟，不错，不错。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秦受捧着银盒，嘴里哼着曲儿，迈开步子直奔海公公的府宅走去。
这位倒是秉持着两点一线，每天不是在混堂司的院里，就是在自己的府宅上。
秦受去过几次那地方，布置的那叫一个金碧辉煌，人家就算从手指头缝里随便挤出来点儿东西，就够他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什么叫富可敌国，这就叫富可敌国。
怪不得人常说太监有钱呢。
他甚至连这所府邸的背后究竟是谁都没搞明白，这可是皇宫里，能单单拾掇出来一块这么好的地方，海公公的关系不言而喻。
最少也得是皇级，至于是谁就不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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