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外出，檀云特意为姜滢换了身相对轻便的衣物。
一身月芽色锦缎窄袖褙子，一条鹅黄色绣木兰长裙，发髻上佩戴着一根白玉所制的发簪，瞧着像是个富贵人家的夫人。
车外商贩云集，贩夫走卒沿街叫卖。真不愧是宋国的都城，十里长街，市列珠玑，令人挪不开眼。
姜滢目不转睛的望着，发觉街道上的人十分的拥挤。
马车行在其中，走走停停，速度十分的缓慢。
眼前的景象，似是整座汴京城的百姓都汇集到了这条长街，她好奇不已，问着，“今日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裴砚手拿奏疏，为她解答，“这几日是百花娘子巡街的日子，外头自然是热闹些的。”
“百花娘子？”
姜滢想了想，方才想起这是汴京城内的旧俗。
每年四五月，司天监便会算出个日子，以供城内举办百花娘子游街的活动，让百姓们能够求取心中所愿。
没想到她出来的时间会那么巧，竟然撞见这样的日子。
她心中有了个模糊的计划。她知道这样的日子，必定会有小乞丐的身影。
姜滢的目光落在街上，粗粗的找了一圈，终于发现角落内站着几个蓬头垢面的少年，他们此刻正围在一处，应是在商量乞讨的事。
姜滢目光一凝，视线落在那几个少年身上，在她看来那些人便是她躲避裴砚，购买红花的关键。
一直以来，淮阳城内的药坊都有个隐秘的规矩。
药坊内的老板通常会雇佣一些沿街乞讨的小乞丐，让他们来往于犄角旮旯、烟花酒巷之中，为一些不便让伙计去送药的病人提供个方便。
那时她还问过爹爹，这些小乞丐为何会如此不要命，竟给一些患了时疫的人送药，爹爹说这些人有今日，没明日，只要有钱自然能干一切。
虽然，她不知汴京城内的药坊有没有这样的规矩，可她知道只要能拿出钱，那些小乞丐们一定会愿意帮她这个忙的。
只是一直坐在车中，她根本接触不到小乞丐，又怎么可能和他们商量购买红花的事，还是得出去。
“殿下。”她问着裴砚，“车里有些闷，我能下去走走吗？”
闻言，裴砚放下手中的奏书，抬眸看了一眼外面。街上确实热闹，下去走走也是应该的，他示意魏衡停车，同意了姜滢的要求。
待马车停稳，他牵起姜滢的手道，“你想要下去，那孤就陪你一道下去吧。”
熙熙攘攘的人群，活泼跳跃的孩童，街道两旁百戏团的戏子们表演着自己的绝活，引得众人拍手叫好。
四人行在其中，与街上的喧嚣格格不入。姜滢颦眉望着那群戏子，正愁如何脱身，忽然人群中有人高喊，“百花娘子已经到水榭了！”
一时间人群拥挤了起来，街上众人纷纷往水榭的方向而去。
前方出现一群人，魏衡和檀云见状赶忙护在殿下和姑娘身侧，唯恐会冲撞到他们。
姜滢看着，心中忽然有了个主意，她慢慢停下脚步，似是对身旁的摊位感兴趣，待那些人靠近之后，趁着混乱混入其中。
出来了！
她未曾想到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身边再无裴砚一行人。
跟随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她走在长街上，忽然生出要不要即刻离开汴京城的想法。
可，这个想法一经冒出，就被她压制了下去。
裴砚身为太子，势力遍布天下，她即使逃出汴京也是没用的，万一再连累到家人和怀安就更糟了。
如今最重要的还是找到那群小乞丐。
她放下妄想，四处寻觅着，想要趁裴砚发现她之前，将事情办完。
***
无人问津的土地庙内，几个年纪尚小的乞丐坐在一起，津津有味的吃着已经泛黄的包子。
这是他们今日好不容易才有的收获。
百花娘子巡街。
街上的商贩都会大发善心，将平日看的牢牢的吃食施舍给他们这样的乞丐。
只是，他们手中的包子瞧着并不好，隐隐有一股酸臭的味道，应该是放了好几日的。
但小乞丐们却不介意，他们已经许久没有吃到那么好吃的东西了。
“小妹，快吃吧。”
长相清秀的少年挑了个还算干净的包子递给一个瘦弱的女孩，示意她快吃。
女孩点头，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一时间，庙里响起一阵又一阵咀嚼的声音。
姜滢匆匆赶来，打开庙门见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庙里的乞丐们听到开门的声音，皆被吓了一跳，他们纷纷将手中的包子藏在身后，唯恐有人要来抢他们的饭。
待见到是一个穿着华丽的女子，他们这才放下心。
只是，他们不懂这样的女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你们。”姜滢见终于找到他们，松了一口气，赶忙将庙门关上，快速开口，“我想和你们做个交易，不知有没有人肯干！”
乞丐们一听，纷纷愣住，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要和他们做生意。
“夫人。”刚刚分包子给女孩的少年不确定道，“您想要我们做什么？”
姜滢的时间并不多，只能长话短说，“我需要你们帮我去药坊买红花，每隔半月就想法子帮我送到池雁坊，你们能不能干！”
“若是可以，我今日就能把钱给你们。”
“这。”少年抿唇皱眉，似有些为难。
池雁坊可是不同寻常的地方，他们根本靠近不了，更不用说去送什么红花了。
可是，能拿到钱哎，若是有了钱，他们就不用再挨饿受冻了。
刚刚说话的少年眸中闪烁着犹豫的情绪。
“哥哥。”庙里响起稚嫩的声音，小小的女孩羡慕的指着姜滢，“这个姐姐长的好漂亮，身上的衣裳也好好看。”
少年低眸瞧着妹妹，心中想要干这事的想法在这一刻忽然变得坚定。
不就是想法子去池雁坊送东西吗！
这有什么好怕的！
他们这些人本就看不到明天，又何惧这些。
“夫人！”他问，“如果我愿意，你能给我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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