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夫难养

第7章

除了暑假和过年，平时火车站不算拥挤，加上我，整个大厅才百来人左右。

售票窗口只开放了两个，面带微笑的售票员穿着白衬衫坐在窗口里，头发往后梳的服服帖帖。

“请问，往西边走，最近的一站是哪？”

“岭山站，五块钱，下午三点十五分出发，请问您要去吗？”

“要的要的。”我从包里掏出一叠皱巴巴的纸票，数了五张递过去，得到一张崭新的车票。

一排一排的椅子几乎都是空的，我找了个最近的坐下，旁边候车的人无一不是扛着蛇皮袋的行李前往城里务农，我衣装轻便，显得格格不入。

察觉到不少打量我的目光，我捏紧车票，低下头，一口一口深呼吸，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

一个女孩子最好不要独自出门，我前几天才看到报纸上登记了一个女生被拐的事。

那些目光实在令我感到不舒服，幸好现在已经两点十五，我只需要等一个小时。

这一个小时里，我只要不搭理那些人贩子，安安静静坐着，便不会有事。

没过多久，一个胖胖的大妈在我旁边坐下，一上来就冲着我笑，热情非常，“小姑娘，一个人呢？”

我心生警惕，“不是，我和我，我哥一起的。”

大妈打量我周围，好奇道:“没瞅见你哥啊？”

“上厕所去了。”

“哦哦，你们去哪的？”

“和你没关系吧。”我皱了皱眉，抓起布包就往售票员窗口跑，售票员姐姐刚才见过我，见我又折返回来，热心询问我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我摇摇头，指着那边的大妈，“我不认识她，但是她老跟我搭话，我有点害怕。姐姐，我可以在你旁边站着吗？”

售票员闻言，脸上的笑容消失，神色立马严肃起来。

她盯着大妈看了一会儿，大妈忙笑眯眯地走过来，“哎哟，现在的小姑娘真不错，警惕心强。要是每个小姑娘都像这丫头一样，就没那么多拐骗案啦。”

售票员一脸严肃，“你别插科打诨！我看你长得很像公安局发布的人贩子照片。”

大妈的脸色立马变了，转身就跑。

售票员立马高声呼喊车站警察，警察拿着警棍冲上去，大妈一路跑一路撞人，跌倒的人骂骂咧咧，整个车站乱成一团。

我缩在售票窗口旁边，尽量减少存在感。

突然，一张钞票慢悠悠飘下来，落在我面前，那鲜红的颜色，迷花了我的眼。

我手疾眼快拿脚踩住钞票，四处张望，确定没人发现我这边的情况，才慢慢挪开脚，将钞票迅速塞进口袋里。

“嗷呜——”

我刚站起身，一个小团子冲上来，直挺挺往我腿上撞，完了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

我吓了一跳，连忙蹲下去抱他，谁知这时，小孩突然扭过头，嘴角裂开，朝我露出灿烂的笑容。

他脸上还挂着鼻涕眼泪，笑容就那么定格在脸上，却也不像其他小孩那样咯咯笑。

我心里发毛，下意识地松开手，小孩重新跌落在地上，眼珠子仍旧盯着我，一动不动，嘴角的弧度又扩大几分。

我吓得大叫一声，转身就逃，被我推开的行人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光看着我。

我不管不顾地闷头跑，等跑出车站，看见外面明媚的大太阳，才停下来，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喘着气。

太阳将我脚下的影子拉的长长的，我一个激灵，抓住这个机会，观察周围行人......还好，他们都有影子。

我松了口气，试探性地朝车站里面看，都是大包小包赶路的旅客，哪有什么小孩？

眼花了吗？

我心里毛毛的，不敢再看，缩回脑袋。

周围不少行人朝着那边的松树围拢过去，左右无事，我也跟过去凑热闹。

只见树下坐着个女人，头发凌乱，瘦如骨柴，最叫人害怕的是她的眼睛，眼眶竟空空如也。

她没有眼珠子！

看客们议论纷纷。

女人面前有个铁碗，碗里被塞了满满一碗的毛毛钱。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百元大钞，犹豫再三，还是把钱拿了出来。

我没有直接丢碗里，一百块是巨款，可以买好多东西，谁看了都会眼红。

我把钱塞进盲女手里，接触到她的手的一刹那，一股刺骨的寒冷传来，我忍不住心疼她，“这里有一百元，你好好收着。”

“一百元？”盲女动了动干涩的嘴唇，仰头望着我，如果她有眼睛，眼神一定很茫然无措。

我点点头，给她指了路，“车站往左走一百米左右，就是公安局，如果有人抢你的钱，你不要害怕，要大声喊出来。”

听到我这话，周围看客觊觎的眼神明显收敛了不少。

“谢谢......”盲女声音嘶哑地说。

我含着泪，趁自己反悔之前赶紧跑回车站。

那可是一百元巨款！

没事没事，反正也是捡的，我又遇上盲女，或许这就是天意，我这样安抚自己。

......

“亲爱的乘客，您乘坐的z56次列车正在检票。”

甜美的女声在车站来回播报，坐在椅子上休息的乘客不约而同地站起来，在检票口排队。

我连忙跑过去，排在我前面的是个头发微卷的男生，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轮到我检票，检票员看了一眼，在车票上剪了个口子，又把车票递给我。

我随着人流一起走进月台。

正要抬脚走进车厢，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脆生生的童声:“喂——”

我回过头，眼中倒映出小孩僵硬却硕大的笑脸。

这竟是......在候车厅撞了我的那个小孩！

那一刹那间，我清晰听见了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额头涔涔冷汗落下。

迟到半秒的尖叫从我喉咙里传出来，我下意识想跑，却发现，我无论如何也动弹不了！

而那小孩，正一步步微笑着朝我靠近......

“姐姐，你好呀。”他张开嘴，笑的露出八颗血红的牙齿，像刚撕扯过什么生物的血肉。

“夜擎夜擎夜擎！”我在心里喊破了嗓子，可无论我怎么喊，都没有人回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