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包租公金东左

今天是收租日。

金东左背着帆布袋出门，骑着旧单车，然后他就被丽景小区的保安拦下了。

“站住，这里是高档小区，不准闲杂人等进入。”

金东左看这个保安眼生的很，知道是新来的，有意逗一逗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业主？”

保安认真打量他，这穿着也太随便了，Ｔ恤短衫花裤衩，脚上踢踏的是人字拖，最显眼的就是那个帆布袋，看上去有点像捡矿泉水瓶子的。

于是挥手示意把单车靠边停好：“想知道？一边看着。”

金东左呵呵一笑，还真的把单车靠在一边，看那边正好有一个人走过来。

“站住，这里是高档小区，不准闲杂人等进入。”保安故技重施挡住入口。

“滚！”那人嘴里吐出一个字。

“好嘞。”保安乖乖让在一边，还恭敬地敬礼。

……

这是神马神仙操作？

一群乌鸦从金东左的脑门掠过……

保安待那人走进去之后，一副得意的说：“看见没，这种有底气的才是业主。”

金东左呵呵一笑，掏出烟丢过去一支：“不管我是不是业主，我能进去一会儿不？”

保安一看过滤嘴，惊讶道：“大中华？假的吧！”

金东左用打火机给他点着：“真的假的吸一口就知道了。”

保安深深吸了一口，点头说：“味道香醇，是真的。”接着又说道：“看你也不像是坏人，留下一包就让你进去。”

金东左把手里的那包烟丢给他，然后蹬上单车进了小区。

他脾气好，从来不跟底下的人置气，但是这种没有责任心的人不适合当保安。

于是一边骑车一边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老蔡啊！是你飘了还是我的刀不够快了，什么样的人都招进来当保安，你这个物业经理不想干了是吧！”

电话打完，他也到了目的地。

Ｂ栋6单元，每一层四套九十平米的公寓，总共9层，这就是家族分配给金东左的楼房。

这个世道很不公平的，当大多数年轻人为一套房子努力的时候，有些人一出生就是坐拥几十套房子的包租公了，比如金东左。

……

金东左拿出收租表格，总共三十六户租户，收一户打个勾，平均每一户租金四千元。

本来收租这种小事可以交给家族公司的人去做的，但是他觉得如果一点事都不做的话，那就真成为一条咸鱼了。

“呦！金哥来了，快坐，小弟我准备了好酒，喝两杯。”

看着年纪至少大十岁的租户一口一个哥，金东左拒绝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今天比较忙，改天吧！”

从帆布袋里拿出点钞机：“你是现金呢还是转账？”

“现金，现金。”

……

七楼的范大嫂很热心，一见到就张罗介绍对象：“小金你还没有女朋友吗？前几天我回了一趟老家，发现我二姨家的小表妹越长越漂亮，跟你简直就是天生一对。”

金东左呵呵一笑：“嫂子费心了，不过我选女朋友条件很高的。”

范大嫂说：“小金你年少多金，挑女朋友当然得挑最漂亮的，我手机上有照片，我家小表妹比楼上的网红还漂亮。”

金东左瞄了一眼她的手机，惊讶道：“这是近照吗？”

范大嫂说：“就是前几天才拍的，完完全全是素颜。”

照片上的女孩清纯可人，确实很漂亮，但看起来还是太小了。

金东左摇头道：“嫂子你这样就过分了，她这么小怎么可以啊！”

范大嫂说：“你们有钱人不是喜欢年轻的吗？”

金东左败退，指着楼上说：“我先上楼收租，等你家小表妹长大点再介绍给我，好吗？”

范大嫂说：“我这不是担心你被楼上的网红给勾搭走了嘛！”

……

八楼住着一对双胞胎姐妹，也就是范大嫂口中的网红。

其实晶晶和莹莹只是正在往网红这个方向发展，每天做做直播拍拍短视频，有时也去影视城跑跑龙套，并不是真正的网红。

叩叩叩。

开门露出一张精致的瓜子脸，金东左笑道：“你是莹莹。”

莹莹惊讶道：“金哥，你怎么能分辨我们？很多人都分不清楚。”

金东左呵呵一笑：“气质，你们姐妹的气质不同。”

莹莹撇嘴：“我信你个鬼，蒙的吧！”转身喊道：“姐，地主黄世仁来收债了。”

金东左脸一黑，这丫头怎么说话呢！

“莹莹你怎么说话呢！快给金哥道歉，金哥是好人，可不是为富不仁的黄世仁。”

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同样的瓜子脸，同样的高矮胖瘦，同样的衣服款式，跟莹莹站在一起就像复制粘贴的。

这是姐姐晶晶，对莹莹训斥了一顿之后把金东左迎进客厅：“金哥你可别见怪，我妹妹跟你开玩笑的。”

金东左在沙发坐下，说：“莹莹天真可爱，我没有怪她。”然后从帆布袋里拿出点钞机：“这次两个月的房租一起付了吧！”

晶晶端上一杯水，脸色有点尴尬道：“金哥你看能不能再通融一下？这次我们先交一个月的，还有一个月的我们下次一起交上。”

金东左皱眉道：“这样不行啊！上次已经是坏了规矩。”

要不是看她们漂亮……哦不，要不是看她们可怜，上个月就该把她们赶出去了，毕竟这个小区处于闹市，出租屋供不应求的。

晶晶说：“金哥，您看这样行不行，如果我们这个月再没有通告，我就把这里所有的乐器和电脑设备都抵押给您。”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说的就是她们这些南漂的状况。

花城是南方的文化娱乐中心，那些背着吉他来这个城市拼出头的文艺青年被称为南漂。

金东左摇头说：“你这里的东西我一个都用不上。”

晶晶咬着嘴唇，眼眶里装满了泪水。

莹莹大声说：“姐，你还说他不是黄世仁，咱别求他了，大不了咱跟Ｂ区影视签约。”

晶晶脸色一沉，训斥道：“你住嘴，你知道Ｂ区影视是拍什么的吗？”

莹莹撅着小嘴不再说话。

金东左有点好奇，Ｂ区影视是拍什么的？为什么晶晶会畏之如虎？

他轻咳一声，说：“我的话还没说完，你们的这些东西我一个都不要，但房租可以先不交，你们先住着吧！”

姐妹俩大喜，晶晶深深鞠了一躬，莹莹在金东左肩膀上拍了一下：“还是姐姐看人准，你果然不是黄世仁。”

忽然门外有人说道：“晶晶小姐，莹莹小姐，门没关，我可以进来吗？”

是一个穿花衬衫的矮胖男人，操一口港式普通话，提着一个密码箱。

晶晶问：“你是谁？”

矮胖男人说：“我是Ｂ区影视的林经理，之前跟你微信联系过的啦！”

晶晶疑惑道：“你怎么找上门了呢？”扭头对妹妹说：“是你把地址告诉他的？”

莹莹目光闪躲：“他蛮有诚意的，所以我就把地址告诉他了。”

林经理说：“对呀对呀！我真的很有诚意的，你看，我带着钱来的，只要你们签约，这里一百万就是你们的了。”

他把密码箱打开，里面是一整箱的钞票。

一整箱钞票的诱惑力是巨大的，莹莹欣喜地说：“姐，我们签约吧！只要签约了，我们就可以把房租给金哥了。”

晶晶拉住妹妹，对林经理说：“对不起，我们在微信上就说过了，我们不签约，请你把钱拿走吧！”

林经理说：“晶晶小姐再考虑一下啦！莹莹小姐你的意思是？”

莹莹甩掉姐姐的手，决然说道：“我姐不签，我签。”

林经理说：“那也可以的啦！一个人的签约费是五十万。”

晶晶满脸愤怒道：“不许签，你看过他们的合同吗？你知道他们公司是拍什么的吗？”

莹莹说：“我知道，可是我们想要进入娱乐圈就要接受这些，我们没人脉没资源更没有钱运营，每天开直播拍短视频靠几个粉丝打赏，一个月下来连房租都交不起。”

晶晶叹口气说：“金哥答应我们了，我们再试一个月，如果还不行的话，那就放弃吧！”

莹莹说：“放弃？你忘了在爸爸坟前立下的誓言了吗？”

晶晶咬着嘴唇，泪珠从脸庞滑落。

……

金东左感觉这对双胞胎姐妹是有故事的，用手机搜索了一下Ｂ区影视。

这是一家境外背景的公司，专门拍那种不雅类型的作品。

他明白晶晶为何面对一百万签约费却拒之门外了。

他站了起来，说：“要不，我投资你们吧！”

晶晶莹莹难以置信：“真的？”

金东左把帆布袋里的钞票倒出来：“我从不骗人。”

一摞摞钞票撒落一地，一栋楼的房租尚未收齐，但应该比密码箱里的一百万来得多。

林经理面色不善道：“这位兄弟，你这是要跟我作对吗？”说完拍拍手，外面进来两个铁塔一样的壮汉。

林经理很愤怒，眼看这对双胞胎就要屈服了，被半路截胡可是难以忍受的事情。

说起来这个Ｂ区影视黑白两道也是吃得开的，这两个壮汉就是公司豢养的打手，要给这小子好看。

金东左面色不改，淡淡道：“我不但要跟你作对，我还要把你Ｂ区影视的人赶出花城。”

林经理说：“好大的口气，在花城，Ｂ区影视还没有怕过谁。”

金东左呵呵一笑：“真的？你们在花城这么牛？”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这种泰然让林经理感觉不对劲，小声问了一句：“你……贵姓？”

“他姓金。”嘴快的莹莹说道：“金氏集团的人。”

林经理倏然变脸，急切喊道：“金少爷别打电话。”然后又点头哈腰道：“鄙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金少爷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我Ｂ区影视是个小公司，万万不敢跟金氏集团作对的。”

金东左不假辞色道：“我说过的，从今天起，Ｂ区影视滚出花城。”

“是是是，我回去马上关闭分公司。”林经理领着手下落荒而走。

“站住！”金东左喝道。

林经理停下脚步，额头上汗珠密布：“金少爷还有何吩咐？”

金东左指着密码箱道：“钱都不要了？”

林经理擦了一把额头，示意手下收拾好箱子，然后倒退着走出房门。

下楼梯的时候，提箱子的壮汉不解问道：“经理，金氏集团这么可怕？”

林经理叹息道：“花城财富共十分，金氏集团占七分，早年花城发展建设，有大半的房地产都是金氏集团开发的，是真正黑白通吃的地头蛇，如果我们做的是正经生意也不怕他，你也知道我们公司是做什么的，弄不好我们全都要吃牢饭。”

……

晶晶把地上的钞票一捆一捆捡起来，莹莹扑到金东左面前，紧张地说：“金哥，你答应要投资我们，可不能反悔。”

金东左莞尔一笑道：“我说话从不反悔，这些钱就当做给你们的第一笔投资。”

“耶耶耶……终于有金主投资我们了。”莹莹欢呼雀跃了。

晶晶捡钱的手在颤抖，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装作淡定说道：“金哥，请说一下您的条件。”

金东左上下打量她，对她的淡定很好奇，有意戏弄一下，就说道：“我的条件嘛……”

意味深长的拖音加上暧昧的目光，晶晶果然脸色一白，努力装出来的淡定瞬间被击溃，手里一捆捆的钞票全部撒落，颤声道：“金哥，我们姐妹虽然需要投资，但并不会出卖自己。”

“姐……”莹莹急切说道：“你不能再拒绝金哥了，刚才你还在念叨着金哥是个好人，反正我是决定了，无论金哥提出任何条件我都答应。”

晶晶又咬着嘴唇，眼眶里面泪光闪闪，金东左心里一软，后悔不该戏弄，故意夸张说道：“我的条件是你们必须按时缴纳房租，你们能做到么？”

晶晶破涕为笑，眼睛里流露出感激，随即迅速恢复淡定，说道：“我尽量，不过……娱乐圈的水很深，我不敢保证您的投资不会亏本。”

金东左呵呵一笑，他并不在乎投资会不会亏本，主要是刚才看不惯林经理的那副嘴脸。

他提起空空如也的帆布袋起身就走，晶晶喊道：“金哥，我们还没有签合约呢！”

金东左挥挥手：“下次再说，我今天先收完房租。”

……

收齐房租已经夜幕降临了，经过小区门口的时候，看见了物业经理老蔡，套着不合身的保安制服，站在门口有模有样地敬礼。

显然是辞退了先前那个保安，为了在金东左面前做做样子，他这个大经理亲自顶班来着。

金东左竖起大拇指给他点个赞，然后骑着单车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