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离她许下的一月之期已经过去了三天，这具身体到底年轻，短暂休整后，虽说还未完全恢复，已可以行动自如。

第四天早上，欧云英决定出发。

今天天气很好，太阳早早给这破败的村落渡上了一层金色，因为要翻过两座大山，吃完早饭，三人便出发了。

“小宇，爸的腿咋回事？”她的记忆并不连贯，具体的细节还是想不起来。

“爸以前是开车帮人运砖的，噢，就是张贵家那个砖瓦厂，结果出车祸，腿瘸了。”

“姐，咱家以前有钱哩！爸给人开车运砖，妈从城里进货，拿到村里卖，咱天天都能吃到肉，过年还有新衣服穿。”小男孩说起以前，滔滔不绝，黑瘦的小脸现出一丝自豪。

“可咱爸摔断腿以后，花了好多钱，妈要照顾爸，也不进货了。爸干不了重活，家里啥活都得妈干。后来，妈也病了，咱爸就到处借钱给她看病，可妈还是走了......”

欧小宇说着眼泪就下来了：“姐，我怕！我怕！他们天天来家里要债，把咱家值钱的东西都搬走了，他们......他们在学校里也逼着俺还债，不还就打俺，还朝俺吐口水......俺不想上学了。”

欧云英帮他抹干眼泪：“晓宇，你相信姐姐吗？”

他能相信吗？

印象中，姐姐比他还爱哭，碰到事情只会哭天抹泪，有时还得他这个小男子汉保护呢。

可看着欧云英坚定的眼神，他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小宇，听姐姐说，姐一定会把家里的债还上。”欧云英蹲下身来，搂住小宇的肩膀：“你每过一天，便在墙上画一个圈，画够二十五个圈，姐一定回来，把债还完。再也不会有人来逼债，不会有人打你，不会有人朝你吐口水。”

“你要好好读书，多学知识，回来时，我要检查你的功课的。”

“可他们再打俺怎么办？”

“打回去！别忘了，你可是个小男子汉。记住，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山脚下，前面便是山路，欧德重腿脚不便，便只能送到这里。

欧德重打开包袱，交给欧云英，叮嘱道:“闺女啊，里面有干粮和水，还有五块钱，到城里别舍不得花钱，实在赚不到钱，就回啊！爸想办法！”

“噢，还有这个。”他从兜里掏出火柴，递给欧云英：“包袱里有火把，这山少说也得走一天一夜，夜里要碰到野狼，你就点亮火把，那狼看到火，便不敢靠近。”

欧云英打开包袱，里面整整齐齐捆着一把钱，有一毛的、两毛的、五毛的......，不知道这是欧德重卖了多少老脸借来的，她拿出一半，强塞给欧德重，“爸，这你拿着，过日子得用钱。”

“小宇的学，让他接着上。”

“闺女放心，便是砸锅卖铁，也不能让小宇没学上，走了爹的老路。”

“爸也放心，一个月后，女儿必定回来！”

欧云英转身欲走，却被欧德重拉住包袱，他不相信一个人突然间便脱胎换骨，他也不相信女儿能够在一个月内赚到那么多钱，只当是年轻人的气话。

“闺女啊，不行就留下，爸还能......”

“爸！”欧云英打断了他的话，这几天，她已经听了上百遍，“我心意已决，多说无益，一月为期，到时自然见分晓。”

欧云英转身踏上征途。

这次，她没有回头。

山路崎岖，初时还有股子拼劲，脚程很快，渐渐便慢了下来，体力消耗很快，加上这具身体长期营养不良，让她走半个时辰便要停下歇一歇，吃些干粮，补充体力。

刚翻过一个山头，天便暗了下来，一轮孤月爬了上来，周边一颗星晨也无。

大山的夜空真美，像深蓝的丝绒，不染分毫杂质。

月朗星稀，可便这孤月的光芒也足够照亮去路。

夜无言，人无眠。

只有那溪水潺潺，日夜不息。

后来，欧云英看过无数个夜空，欣赏过无数个明月。却在人生每个重要的关口，最先映入脑海的，便是这轮孤月。

此刻，已是初冬，夜里风寒，尽管一直走着，衣服和头发上还是结了薄冰，身上倒是热气翻涌。她不敢停下来，气温越来越低，若是现在停下，身体的温度便会骤降，包袱里只有一件薄棉袄，根本抵挡不了严寒。

所幸，没有遇到野狼，终于在天亮时，走出了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