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奔他而来

杨清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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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我过得很好，希望你也吃饱。”

不到一百平米的小公寓格外寂静，暖气出风口的空气流动声在此刻也变得甚是刺耳。

八哥听不到宋清葵应答，走到大厅探头一看，见是房东，也明白了几分。他慢慢悠悠晃到宋清葵旁边，问：“怎么了，叫你还不带应呢？”

宋清葵听到八哥的声音才猛地回过神，有些尴尬地笑笑：“没听到。”

八哥见她神情怪异，抬起眼睛打量了一下站在门口的神秘青年：“认识的？”

“……嗯，以前住我家楼上的弟弟，叫陆虔诚。”她有些仓促地介绍，末了又补一句：“咱妈特别喜欢他。”

“咱妈”一直是八哥对宋清葵妈妈的称呼，八哥在她面前是毫不遮掩自己那根七拐八绕的毒肠子，哄长辈时嘴却格外甜，轻而易举地就获得了宋妈妈的欢心，导致宋清葵在自己亲妈心里的地位一降再降。

八哥听到“咱妈”，想起总是笑容可亲的宋妈妈，眼神也不自主地柔下来。他抬起手示意宋清葵帮他卷袖子，又客套地对年轻人说：“你好啊弟弟，你要租这个房子？”

年轻人也很有礼貌地颔首问好，回答称是。

八哥讶异道：“小伙子年轻有为呀。”他和宋清葵可都是奋斗了好几年，才能在寸土寸金的B市的这个地带租下这套房。

年轻人谦虚道：“没有的事。既然姐姐……既然，宋小姐还没有搬走，那房子的事就还是缓一缓吧。”说罢又看向已经挂了电话，紧张得像只鹌鹑一样在旁边站着的胖房东，说：“陈先生，劳烦您带我去附近的酒店了。”

宋清葵讶异道：“你是刚回来吗？”

陆虔诚微微睨了她一眼：“嗯。”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没有把事情弄清楚，给陆教授您添麻烦了……”那个往日不可一世的胖房东此时慌张得像个被抓了现行的罪犯，一张圆滚滚的脸憋得通红：“楼上！楼上还有一套房子，昨儿刚请人收拾完，精装修，也是拎包入住，委屈您上那休息几天，我绝对不收钱！绝对不收！”

陆虔诚摇摇头：“您不收钱，我哪里好意思叨扰。还是劳烦您通知一下我的助手，在B大附近订个酒店吧。”

胖房东一听，彻底急了，含糊不清地开始念叨，最后一把拉住宋清葵，求她帮忙说说情。原本就一头雾水的宋清葵被抓出来，莫名紧张地咽了口口水，说：“先别急吧，给陈大哥一点时间，那个什么，我们在做饭呢，要不要先吃个饭？”

陆虔诚看了一眼被宋清葵整整齐齐叠好的八哥的衬衣袖，低下头，声音闷闷地，听不出半点情绪：“不麻烦了。”

他拒绝得冷漠又干脆，没有给她留丝毫余地。宋清葵在那一瞬间觉得难堪极了，像被一个巴掌狠狠地抽在脸上，打了她的不自量力、打了她的自以为是，打碎她一层又一层的梦境，也打碎了她仅剩的迈向他的一点点卑微与勇气，疼得仿若抽皮剥骨。

他还是怨她的。无论他是怎样温柔善良的一个人，她当初做的事还是伤他太深，深到时间能作为的，仅仅只是让她厚颜**地选择忘记。

宋清葵不知还能说些什么，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像受惊的雏鸟，顾不上什么人情世故，只一心想将自己的羞耻掩藏。胖房东决心要让陆虔诚住下来，作主要带他去看楼上的房子。八哥见事情愈发无趣，把宋清葵推进屋里，正要关门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陆虔诚突然开口道：“你过得好吗？”

宋清葵狠狠一愣，心脏密密麻麻地就疼了起来。她甚至没敢回头，只胡乱回答道：“挺好的，希望你也……”

八哥没心情听他们叙旧，再不了断锅里的菜就得糊了。手腕一用力把门轰然关上，宋清葵剩下的那句神志不清的回答，也就这样被隔在了这个封闭的空间之内：“希望你也吃饱。”

八哥急急忙忙冲进厨房把火关了，再挑了个宋清葵喜欢瓷碟，细细把青菜盛上，摆好盘。

端到饭桌上时，看到宋清葵一个人坐在地毯上发呆。整个背都驮着，脑袋也低低地垂下去，背影看起来沮丧极了。

他招呼她过来：“怎么了您，给您做好饭端上来还不够，还要哥亲自喂你吃啊？”

通常这个时候，宋清葵闻到了香味，几乎不用他叫就已经像只小哈巴狗一样笑嘻嘻地扑过来了。但今天她一反常态，过了好久才缓缓地转过身来，八哥看到她委屈得通红的眼睛：“八哥，我想了想，五年前我对陆虔诚做的事，**的是不要脸。”

宋清葵出门的时候，天已经暗了，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初冬点起的期待被浇灭，人们心中新燃的熊熊火把也在咝咝声中变成了一截温润的黑木。B市的冬天，总是钻心的冷。

八哥早起上班去了，已然变成无业游民的宋清葵终于有机会见到她尘封在车库里许久的V40。她开着车平稳地驶出市中心，开始接近大学城的时候，瞟见表盘上“检查引擎”的灯亮得刺眼。

左拐右拐，终于进了B大校园，直奔校园最中央的大礼堂——约定面交地点是大礼堂东侧门。宋清葵问了两次路才找到东侧门，寻了个空车位停下。B大是国内数一数二的高等学府，下着雨的周末竟也还有许么多抱着书跑来大礼堂学习的学生，真让人不由得抱拳表示敬佩。

大礼堂里黑压压的全是人，里外外尽是脑袋，还不断有学生一脸焦急地往里挤着。主讲人似乎已经结束了演讲，只有无关痛痒的主持人在努力维持着场面。

买护肤品的网友“方妮妮1120”在十分钟后出现，从礼堂的人堆里拼尽全力地挤出来，是个笑起来非常明媚的女孩儿。宋清葵吃力地把放在副驾驶座上的一大箱护肤品搬下来给她，抬眼看着涌进大礼堂的学生越来越多，不由得多嘴问了一句：“为什么大家都往这儿跑啊？”